天气暖了起来,清明节快到了,大杏花埠子的杏花、桃花次第开放,又是一年花好时。 大早晨,成斌老汉在村前的菜地里整理菜畦子,预备种点小油菜,小茼蒿类的菜,旁边一畦韭菜,长得齐刷刷地,一揸高,儿子京瑶过几天回家时,包头刀韭菜饺子吃。 京瑶是成斌的三儿子,在县城上班,大儿子京云,二儿子京华一个在大连,一个在包头,年了半载家不来一趟,成斌的话白瞎了,好不容易养大的猪,还是大学生的猪,本想着去拱人家的白菜来,结果都在上大学的城市娶媳妇,一个个都丢了,自己孤家寡人,真担心日后老了,死了臭了都没人理。 到了三小子京瑶,说啥也不让他在外安家了,京瑶大学毕业后在县城找了家厂子做管理,随了成斌的心愿,想当年老婆走的早,成斌把三个儿子拉把成大学生,可真不简单,亲戚朋友间说起来,成斌姿的不行不行的,老颜家的功臣啊! 太阳升起一杆子高了,成斌挑着钩担筲往家走,在东岭上住的成福老远喊:“二哥!二哥!” “二哥夜晚上听见有放鞭炮么?”成福姿慕拉悠地问成斌。 成斌想了想说:“没听到啊!夜晚上,大闯在俺家里喝茶,牛皮鼓子到半夜。” “刚过半夜,有人放了一挂小鞭,你猜是谁?” 成福一直在鼓捣闷葫芦里的药,让成斌猜。 成斌急了:“今个儿,你个骚乎蛋怎么了,屁塞子快拔了,抓紧放屁!” 成福象宣布一个天大新闻一样说:“夜晚上,春杰又洞房花烛了!” 春杰、大闯他们几个都是一班长大的,最小的都五十九岁了,这几个哥们命硬,把老婆早早地熬走了,儿娶女嫁了都多年了,哥几个没事,成天待一块打牌、喝茶、看电视。 嗯!怪不得这几天没见这个老闷驴,原来如此!春杰六十多岁了,五十岁上老婆走了,那时候媒婆天花乱坠给说合了东庄的小寡妇,小寡妇四十多岁,带着一儿一女,很是精明,春杰舞制不了,这个临时家庭凑合了三年,小寡妇领着一双儿女,抹着眼泪,满意地走了,春杰积攒的的财物一空,很是伤心,成福安稳春杰,知足吧!过了这几年瘾,你看,你看你的右腿都拉拉地跟不上左腿的步子了……春杰的拉拉腿成为他们哥几个之间的笑话,没想到春杰六十五、六岁了,还上虎山行。 吃过早饭,成斌在家里看了一会吕剧《拾玉镯》,无端地心烦意乱,心思在老汉的心底,像个毛毛虫在鼓蠕,抗锄头去桃园里逛逛,一路上一直在神思,这个春杰咋就又洞房了呢?拉拉腿、一到冬天就淌鼻子水,还比俺大好几岁,咋就没有看上俺的呢?走着走着,成斌抗的锄头钩住了路边的一枝桃花,一树桃花乱如雪,成斌的心也乱了。 婆娘走的早,撇下三个儿蛋子,没有女人敢来填房,来就受累的啊!成斌咬牙独自拼了几十年,孩子办完工事后,成斌松了一口气,可以舒舒坦坦过日子了,有人给介绍个老伴,成斌这么多年过惯了,也就没了这个心思,一过又是十多年。 正巧大闯也在桃园里,成斌凑上去问大闯,春杰到底是咋一回事,不声不响地就娶了个女人。 大闯能侃:“哥哥!是这样的,咱还不知道,春杰从小到大,从大到老,小的时候是个小色鬼,大了是个大色鬼,老了是个老色鬼,嘿!嘿!年轻时有老婆他都闲不住,半夜去爬小寡妇的墙头,给小寡妇的挑水,被春杰嫂子知道后,在家里把春杰舞制了几晚上,春杰再去爬小寡妇的墙头都怕不上去了,从墙头上掉下来,把右腿爽地短了那么一节……” “别啰嗦一些都知道的,他这辈子就是跟寡妇有缘,说重点,说说他这次怎么鼓捣的。”成斌让大闯捡重点说。 “是这么回事,这个色鬼,看样耐不住寂寞了,也是,儿女都不在眼前,一年见不着几面,想有个伴也是自然,哎……哥哥你是不是也想给俺找个老嫂子?” 成斌脸皮一红:“瞎说!先说这个老色鬼的事!” “嗯!这么回事,这天春杰的闺女大兰子来看老爹,一进门,一院子的脏衣服,天知道他这是多少年没洗衣服了,大兰子问爹这是怎么回事,春杰说家里缺个洗衣服的呀!大兰子到锅屋里一看,一锅屋的方便面和火腿肠的皮,大兰子又问爹你一直都吃这些东西么?” 大闯一会尖着嗓子学大兰子说话,一会闷着嗓子学春杰说话,学的惟妙惟肖,成斌尖着耳朵认真听。 “春杰说家里缺个办饭的啊!大兰子到堂屋里一看,爹睡的床上,铺着两床褥子,盖着三床棉被,大兰子又问,爹你铺盖这么多褥子、被子干嘛?春杰说床上缺个暖脚的啊!” “哈!哈!这个腻歪货,亏他想出这些花花点子……”成斌听着听着笑 了。 大闯接着说:“人家闺女多聪明啊!春杰的心思,大兰子不用猜就透,既然爹动了凡心,那就张罗吧!大兰子在爹家忙乎了一整天,累的腰酸腿疼,临走时告诉爹,爹,俺找天花乱坠二婶子了,给您说个暖脚的吧!嗯!嗯!春杰等的就是这一句话啊!” 听着听着成斌轻轻叹了口气:“人家闺女心细啊!” 嗯哼!大闯敏感地捕捉道了成斌的叹息,眼珠子转了转说:“哥哥,你也学学春杰的花花点子,也洞洞房,花花烛?” 成斌脸红了笑着说:“大闯,还是你先洞洞房,花花烛去吧!” 成斌扛着锄头,没进自家的桃园,在山里转了一圈,回到了家里。躺在床上想了想,觉得这么多年来,无比的孤独,几个光棍子老哥们,每夜来拉呱到半夜,走后他都会把电视 一直开着,让山东卫视陪他到天明……只有山东卫视最知心啊! 成斌拨通了大儿子京云的电话,铃声响了一会,京云没接,成斌心里有点气,就摁掉了电话,又给二儿子京华拨通了电话。 京华问:“爹,什么事啊?” 成斌说:“也没事……就是……就是这几天洗衣服,嗯!腰闪着了,行动不方便,家里缺个洗衣服的啊……” “爹,你的腰还疼吗?要紧不要紧?看大夫了吗……” 成斌觉得京华问了半天都没问到点子上,怪不得人家都说闺女是爹的小棉袄,儿子是爹的皮夹克,一点也不错,皮夹克没有小棉袄贴乎,当儿的没有当闺女的心细啊! 刚挂断京华的电话,京云的电话回拨了过来:“爹!爹!您没事吧?刚才在开车呢,过红绿灯没接电话,给您打过去,就是打不通,您的电话一直在通话……” “没事,还没死!” “爹!爹!爹!什么事啊?” 成斌想了想说:“前几天下雨,天气凉,床上缺个暖脚的,凉着了,一直感冒呢!” “俺的个爹来,您不一直铺电热毯么?怎么还凉着了呢?” 这些个瘪犊子,就不会猜猜您老爹的心思么!成斌气恼地挂断了京云的电话。 过晌小儿子京瑶打电话来问:“爹您腰闪着了?俺二哥给俺打电话说,您腰闪着了,俺大哥说您睡觉凉着了?感冒了?下午俺回家带您上医院看看?” 成斌最疼小儿子,也最指望小儿子,但在这事上,毕竟不好开口,老爹的心思儿子你猜不透啊! “京瑶啊!爹没事了,就是这些日子光吃方便面,火腿肠吃的不想吃饭了,家里缺个办饭的啊!” “哦!哦!哦……” 京瑶只是几个哦哦,也不知他哦哦明白了没有。 天还没黑,大闯就过来拉呱,成斌院子里几棵杏树,粉白的花开正盛,树丛里传来一阵尖锐的猫叫声。 大闯笑嘻嘻地说:“春叫猫儿猫叫春,听它越叫越精神。老汉也有猫儿意,不敢人前叫一声。” “你个骚乎蛋,就你皮!你也耐不住寂寞了,就你个小身板,给你个洞洞房,你还不知能下来不……” 老哥俩,说说笑笑,彼此彼此,看来真是对了撇子。 门前一阵汽车响声,车停在了门口,两人出门一看,三小子京瑶回家了,提着大包小包好吃的。 “爹你以后别吃方便面和火腿肠了,都是垃圾食品,俺给买了点好吃的,爹你感冒好了没有?” “没事了,没事了,好多了……那个京瑶……你还没吃下晚饭吧?”成斌脸一红,原本没病,幸亏天已经黑了,成斌来了个王顾左右而言他。 “俺二哥说你洗衣服把腰闪着了,给俺打了一千快钱让俺给您买个洗衣机,俺大哥说您睡觉凉着了,给俺打了四千快钱,让俺给您买个空调,俺都给定好了,明天送过来……” 大闯听了,小眼珠珠一转,就知道了怎么回事,成斌一看事情要透底,赶紧给大闯递眼色,要是心事当面被大闯给说透,在儿子面前还不丢毁了堆? 大闯不管他的眼色,对京瑶说:“三侄子,夜来你春杰大爷和葫芦峪子的一个老嬷嬷搭伙过日子了,老伴老伴,老了作伴,都有个照应,你爹不是病了,你爹也思春了……哈!哈!俺去找天花乱坠你二婶子,给你爹保媒去喽……” “大闯!大闯!你嚼瞎啊!哎呀!俺去做饭了……”成斌一脸通红地钻进了锅屋。 京瑶在院子听着听着,擓擓头皮嘿嘿地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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