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东北地区为什么会出现大量宋钱？

牛春雷

劫后遗珍说宋钱（一）——

近年东北地区为什么会出现大量宋钱？

    宋代结束了五代十国割据战乱的局面，农业、手工业、商业都迅速得到了恢复和发展。商品经济的发展，促使货币需求量大增。据《新唐书·食货志》记载，唐代铸铜钱最多的天宝十一年，铸量为32.7万贯。而北宋历167年，共铸铜钱26204万贯，平均每年铸量近157万贯。此外，北宋还流通白银货币，局部地区还流通铁钱和纸币。宋代货币经济的繁荣程度可想而知。难怪北宋铜钱是我们今天见到最多的古钱币。泉友们集藏宋钱，已经研究到了细微版别。

    至此，我们不难想到的问题是：宋代商品经济繁荣，钱币实物应该多遗留于经济发达地区，怎会都跑到地广人稀的东北地区去了呢？根据历史事实，笔者认为宋钱流入东北地区主要有三条渠道。

    一是边境贸易。宋代与辽、西夏、金等北方国家都设有官府垄断的榷场贸易。这种榷场贸易有利于防止边境走私，增加国家税收，互利互惠，安边绥远。但在榷场贸易中，双方都有严禁出口的物品。例如宋辽边贸，辽国方面严禁皮裘、粮谷和马匹出口；宋朝方面却严厉禁止硫磺等军需物资，有关国家机密和朝政得失的书籍，钱币，漆、盐、米等关系国计民生的物资出口。特别是宋朝地处中原地区，对战马的需求量很大。由于这些双方官府严控的物资有利可图，促使民间走私活动持续不断，宋朝的铜钱大量流向北方契丹、女真及西夏等地。《栾城集卷四十二·北使还论北边事札子五道》记录了苏澈于元祐四年(公元1089年)出使辽国所见情形说：“臣等窃见北界别无钱币，公私交易，并使本朝铜钱。沿边禁钱条法虽极深重，而利之所在，势无由止。本朝每岁铸钱以百万计，而所在常患钱少，盖散入四夷，势当尔也。”

    二是宋朝对辽金的岁贡导致钱币大量外流。北宋和南宋不但疆域远逊辽金，而且军事力量也不能与之抗衡。宋辽经过一番军事较量后，北宋接受了屈辱条件，与辽签订了澶渊之盟，规定宋每年向辽提供“助军旅之费”银十万两，绢二十万匹。盟约缔结后，宋、辽百余年间相安无事。但宋增加了财政负担，造成了积贫积弱的国势。而南宋的情况就更惨了。在金国军事侵略的压力下，宋金于天眷、皇统、隆兴、嘉定间也多次议和，但这些和议对宋来说都是屈辱的不平等条约。除了割地赔款之外，南宋还要称臣、称侄，南宋每年向金交纳的岁币也逐步增加到银30万两，绢30万匹。而两宋向辽、金贡奉的银、绢又往往是折合成铜钱交割的，所以无怪乎当前东北地区所出钱币以宋钱为主了。《辽史·食货志》载：“开泰中……每岁春秋，以官钱宴飨将士，钱不胜多，故东京所铸至清宁中始用。”

    三是金国对宋的战争掠夺。尤以“靖康之难”宋朝损失最为惨重。靖康二年（1127年）金军轻而易举攻下宋东京汴梁城，俘虏徽宗、钦宗两代皇帝和后妃、公主及三千官吏，连同教坊乐工、技艺工匠等数千人，加之平民百姓等不下10万人北返。大量文籍舆图、宝器法物，金银国宝被一并运往金国。可以这样认为，唐、五代以来各皇室珍宝都集中在北宋东京，这次被金洗劫一空。北宋历朝铸制的各种钱币当然也是劫掠的主要内容。之后，金兵继续南下，建炎二年（1128年）七月，金兵渡过长江追击宋高宗；建炎四年，又攻下了陕西南部的一些州县。绍兴五年（1135年），金国又背弃和约主动攻宋，重占河南、陕西大部分地区。绍兴十九年（1149年），金主完颜亮亲统百万大军，兵分四路大举南下攻宋，进抵长江北岸的和州（今安徽和县）。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金世宗即位后，继续发兵攻宋，重新占领宋军收复的16州。在上述战争中，大宋疆土遭受到了残酷洗劫，除了金银财宝外，钱币当然是掠夺的主要对象。

    了解了以上情况，对东北地区出现大量宋代钱币就不难理解了。可是，这些流入东北地区的宋代钱币历经千年，为什么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要在近年现身呢？要回答这个问题，还得从这些钱币被埋入地下说起。

    那么，这些钱币又是如何被埋入地下的呢？原因有二：其一，缘于变国战乱。辽末、金末、元末的军事角逐导致政权更迭和人民流离失所，而金属钱币沉重不便携带。公私瘗埋钱币是不难理解的。而每次政权更迭都会带来大规模的杀戮和迁徙，瘗埋钱币者很难再回到原地寻找他们埋藏的宝藏。其二，缘于金代的限钱法。“劣币驱逐良币”是经济学中的著名法则。金代发行宝钞和铜钱两种货币，而由于穷兵黩武等原因金代通货膨胀日益严重，宝钞的兑现能力越来越差，因而有钱人家藏匿铜钱的现象也越来越严重。流通中铜钱减少，宝钞就更难兑现。为平抑流通领域的这种恶性循环，金章宗于明昌五年、承安三年两次颁布限钱令，超过限额的铜钱必须易物留存，否则没收入官。这无疑会导致私埋铜钱。到了宣宗年间钞窒情况更加严重，遂于贞祐三年干脆废除了铜钱，于是埋在地下的铜钱也就根本用不着再挖出来了。

    辽金败亡之后，东北地区繁华不再，始终处于地旷人稀的状态，仅有一些少数民族在这一带活动。特别是满清建国后，认为东北地区是龙兴之地，把大片地域划为皇封禁地，禁止汉族民众进入生产生活，就连捕猎采摘都不允许。直到十九世纪初，满清的边禁才逐步放开，山东、河北一带的汉族百姓才陆续闯关东到东北定居。可这些纯朴的百姓仅仅满足于地表辛勤耕耘的收获，哪曾想土地爷还藏有这许多宝贝？直到近十年，伴随社会发展和科技进步，淳朴的北方农民也玩起了高科技，开始研究大地深层次的问题了。在金属探测器的威慑下，土地爷再也藏不住守护千年的宝藏了。辽金埋藏的财宝这才纷纷面世，其中宋钱是一大宗。

    以上，就是笔者近几年经过大量市场调查，结合研究历史资料，对近年东北地区为什么会出现大量宋钱所形成的认识。

牛春雷

劫后遗珍说宋钱（二）——

东北地区近年面世宋钱的主要特点



    作为整体遗存的组成部分，东北地区近年面世的宋代钱币与众多宋钱具有共性；但由于其中有很大一部分与战争有关，又具有特殊性。综合分析，有如下特点。

    一、过去谱录未见的新品种多。仅笔者在长春市钱币市场这样一个不是很大的范围内，就收集到几十种宋钱新品种。这些钱币与固有钱币绝不仅仅是版别上的差异，而是种类上的不同，过去压根就未曾发现。如果扩展到更大的范围，扩展到更多泉友的藏品，此类新钱应该远远不止这些。笔者集藏的宋代钱币前一段已集中展示，如欲了解详细情况，可分别查阅有关博文。为了说明问题，再从中精选一些展示于后。

东北地区近年面世宋钱的主要特点

宋元通宝样钱（铜），直径30.3mm



劫后遗珍（二）鈥斺斔未酵ūΑ⑻街乇η

太平重宝篆书折五型钱（铜），直径37.0mm



劫后遗珍（十）鈥斺斔未鄱型景祐元宝铁母钱

景祐元宝（铜），直径29.3mm




劫后遗珍（十五）鈥斺斔未跄元宝、熙宁重宝

熙宁重宝（白铜），广穿小字，直径 26.9mm



劫后遗珍（十六）鈥斺斔未嵬ūΑ⒃嶂乇η

元丰重宝（铜），篆书合背，直径33.3mm



劫后遗珍（二十二）鈥斺斒ニ卧νūηぞ置榔分址

圣宋元宝（铅），铁母，直径31.5mm



劫后遗珍（二十二）鈥斺斒ニ卧νūηぞ置榔分址

圣宋元宝（铜），篆书，直径36.6mm






劫后遗珍（二十四）鈥斺斠觳史壮实拇蠊弁ūη

大观通宝（铜），行书折三样钱，直径33.9mm



劫后遗珍（二十五）鈥斺斦和通宝、政和元宝、政和重宝

政和通宝（铜），窄缘广穿篆书铁母，直径32.5mm



劫后遗珍（二十五）鈥斺斦和通宝、政和元宝、政和重宝

政和通宝（铅），宽缘篆书铅质母钱，直径39.6mm



劫后遗珍（二十六）鈥斺斨睾屯ū重和通宝（铜），篆书，厚重大样，直径27.0mm




劫后遗珍（二十六）鈥斺斨睾屯ū

重和通宝（铅），隶书，小口和，直径25.7mm





劫后遗珍（二十八）鈥斺斝椭ūΓ淦芬嗖簧

宣和通宝（青铜），篆书困龙宣，直径23.8mm



劫后遗珍（二十八）鈥斺斝椭ūΓ淦芬嗖簧

宣和通宝（青铜），行书旋读，直径25.0mm



劫后遗珍（二十八）鈥斺斝椭ūΓ淦芬嗖簧

宣和通宝（青铜），宽缘行书折二，直径28.0mm



劫后遗珍（二十八）鈥斺斝椭ūΓ淦芬嗖簧

宣和通宝（白铜），隶书折三大样，直径32.8mm




劫后遗珍（二十八）鈥斺斝椭ūΓ淦芬嗖簧

宣和通宝（青铜），隶书折五，直径38.3mm



    从以上图片不难看出，这些钱币确实都是新面孔，在现有钱币书籍和图谱中确实找不到相同钱币。那么，在近年东北地区新面世的宋钱中何以有这么多新品种呢？笔者分析，由于宋钱品种多、铸量大，个别品种过去隐匿不彰的可能性也会相应增大。东北地区近年新发现的宋钱虽然分散，但整体上数量很大，因而发现新品种的几率也会明显增加。如此解释，可能有泉友会问：祖国其他地方也时常发现宋钱窖藏，比如陕西华县发现的宋代古币窖藏一次清理出数吨古钱币，为什么没发现这许多新品种呢？这确实是一个问题，难道这些钱币与众不同吗？笔者认为，如果说特殊，东北地区所出钱币的特殊之处就在于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金国通过战争掠夺来的。这些宋钱中的新品种，较大部分很有可能就是宋代行政机关和铸币机构留存的实物档案。可以想见，宋代当时钱监送审和朝廷颁发的样钱，钱监本身使用的母钱、样钱都是必须留存的；一些钱币在论证、设计、试制、甚至在投入生产的过程中，都有可能因故废止而封存；还有钱币可能已经铸造完成但没有投入实际流通，这些都可以称为钱币实物档案。这些钱币精品当时不可能散落民间，所以如今广大南方地区可以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在宋金的战争中，特别是像在靖康之难那样的浩劫中，这些实物档案不可避免地会全部落入金人之手。这可能就是宋钱新品多出于东北的缘故吧？

    二、新出宋钱中贵金属铸币较过去明显增多。近年收集辽金钱币，常常惊叹辽金钱币中贵金属铸币之多。动辄金质、动辄鎏金、动辄银质，好一派富丽堂皇的大国气象。相比之下，宋钱在材质上可谓逊一大筹。过去的钱币谱录中，宋代的贵金属铸币罕如凤毛麟角。宋代虽然积贫积弱，但在东亚也是数一数二的天朝大国，怎能如此拮据？在集藏实践中，笔者始终在琢磨这个问题。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宋代不是没有铸行金银币，而是金银币大部分被劫掠到了北方。据彭信威《中国货币史》载：“宣和年间金人攻入汴京的时候，在宫中发现金钱七十一贯，银钱一百四十二贯。”这些只是宫中所藏，只能是金所掠夺的北宋金银铸币中的一小部分。这么多的宋代金银币，其下场如何呢？覆巢之下安有完卵，金人重视的是真金白银，宋钱本身对他们来说并不重要。所以不会把所有金银战利品全部原封不动地保存下来，其中大部分会被融化另铸他物了。我们今天所能见到的宋代金银钱币，只是侥幸留存下来的，在后来的战争中被埋入地下的那一小部分。由于直接埋入泥土，鎏金钱大都已经衣衫褴褛、黯然失色了。但不管怎样，我们总算又找到了为数不少的宋代金银币。

劫后遗珍（四）鈥斺斔未恋涝φ媸楹媳惩托惺橐

至道元宝行书小平钱（银），直径23.9mm



劫后遗珍（十三）鈥斺斔未梁驮Α⒅梁椭乇η

至和元宝（铜鎏金），隶书，直径23.6mm



劫后遗珍（十七）鈥斺斔未v通宝钱币

元祐通宝(铜鎏金），行书折二，直径30.5mm



劫后遗珍（十九）鈥斺斁勒浜痹乇Ω圆灰话

元符通宝（银），隶书广穿小平铁母银质样钱，直径24.5mm



劫后遗珍（十九）鈥斺斁勒浜痹乇Ω圆灰话

元符重宝（铜鎏金），隶书折二型，直径28.4mm



劫后遗珍（十九）鈥斺斁勒浜痹乇Ω圆灰话

元符重宝（银），隶书宽字窄裆元折二型，直径28.2mm



劫后遗珍（二十二）鈥斺斒ニ卧νūηぞ置榔分址

圣宋元宝（银），狭穿小字，直径23.2mm



劫后遗珍（二十二）鈥斺斒ニ卧νūηぞ置榔分址

圣宋元宝（铜鎏金），隶书木宋，直径25.2mm



劫后遗珍（二十三）鈥斺敵缒通宝、崇宁重宝、崇宁元宝

崇宁通宝（银），直径36.7mm



劫后遗珍（二十三）鈥斺敵缒通宝、崇宁重宝、崇宁元宝

崇宁通宝（银），直径50.2mm



劫后遗珍（二十四）鈥斺斠觳史壮实拇蠊弁ūη

大观通宝（银），直径25.9mm



劫后遗珍（二十五）鈥斺斦和通宝、政和元宝、政和重宝

政和通宝（银），直径23.5mm。小家碧玉虽平凡，穿金戴银不一般



劫后遗珍（二十六）鈥斺斨睾屯ū

重和通宝（银），隶书折三，直径33.4mm



劫后遗珍（二十七）鈥斺斝湍昙渲Γ掷嗨涠嗍可

宣和元宝（银），篆书、美制，直径24.3mm



劫后遗珍（二十七）鈥斺斝湍昙渲Γ掷嗨涠嗍可

宣和元宝（银），隶书阔字，直径25.5mm



劫后遗珍（二十七）鈥斺斝湍昙渲Γ掷嗨涠嗍可

宣和元宝（银），篆书阔字长宝，直径24.9mm



    三、东北地区面世的宋代钱币中一般都混杂有汉唐五代及辽金钱币。方孔圆钱是足值货币，金属本身已具备甚至超过流通中的实用价值。所以古代后朝一般都允许沿用前朝钱币，在流通中宋钱混杂汉唐五代钱币并不奇怪。这些钱币流入辽金以后，又与辽金钱币一道混同流通使用，因而又掺入了辽金钱币。由于辽金铸币量很小，所以在钱币总量中所占比重一般都在3%以下。

    四、东北地区所出宋钱均保存比较完好。由于东北地区土质比较干燥，而且一年有将近半年的冻土期，因而所出宋钱一般都锈蚀不重，少有腐烂不堪的现象。近年所出多为个人埋藏的钱币，埋藏分散，埋藏较浅，当地农民用金属探测器轻易就可以找到。许多钱币都是盛装在铁锅、缸瓮等容器内埋藏的，因未与水土直接接触锈蚀更加浅薄，钱体呈比较单一的蓝绿色。这样的钱币与南方出土的厚铠裹身、红斑绿锈钱币有较大差异，没有实际经验者常常会满腹狐疑。实则这种锈膜虽薄，但均为入骨硬锈，与伪锈截然不同。

w87876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