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二婶,你给俺出来!”这不,正值七月十五日“鬼节”,傍晚时分,寇大妈“咣当”一声推开一墙之隔闵二婶的石大门,人还没进院,就恶声恶气地咋呼起来了。
“寇大妈,进来吧,俺腿有病,不便远迎!”屋里的闵二婶闻声抬头,旋见寇大妈一阵风飘进院子,不阴不阳地忙打招呼。
“亲家母你坐下,咱们说说心里话!”闵二婶嬉皮笑脸学着不太纯正的豫剧《朝阳沟》中栓宝娘腔调唱道。
“说个屁,俺问你,桌上的水饺哪来的?”寇大妈一副兴师问罪、凶神恶煞的样子,根本不吃闵二婶那一套。
“锅里下得呗!”
“你别给俺揣着明白装糊涂,俺是问,谁给你的?”
“俺女婿你儿子孝敬俺的,有什么不对吗?”闵二婶凝视着那碗冒着热气的水饺,轻描淡写地说。
“您儿子为什么不送,偏偏让俺儿子孝敬您,活着,让俺儿子管,您死了,还阴魂不散,拖累俺儿子!”
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寇大妈这句话,像一把尖刀,插在闵二婶心里,使她肝肠寸断。
闵二婶生前两男一女,大儿子在外地上班,一年回家一次,不过,平时常常寄钱回家,闵二婶病故后,大儿子仍然一年回家一次,给她上坟,纸钱元宝也没少给;小儿子结婚后,在家务农,可因婆媳闹矛盾,殃及小儿子不能蹬父母家门,就连父母年老体弱多病,儿子全家也未曾回家一趟,甚至,闵二婶出殡、上坟,也没得到小儿子家半片纸钱;幸亏女儿很孝顺,出嫁后,仍然跑前跑后照顾着他们,这才招来女儿婆婆——寇大妈的嫉妒,因此,一对亲家母时常发生“战争”,轻者争得面红耳赤,重者,大打出手,让中间的孩子们左右为难。寇大妈和闵二婶相继病逝后,本该两厢无事,那知,两人坟墓相邻,逢年过节,寇大妈的儿子给她上坟时,按照妻子的指示,把供品和纸钱顺便捎给闵二婶一份,阴间的一对亲家,又因此事,时时闹得不可开交。
寇大妈见闵二婶耷拉着脸,眼泪婆娑,半天没吭声,得寸进尺,蹬鼻子上脸,当面质问。闺女对娘和婆婆为什么不一样!她们在阳间的时候,不必说给娘家干活,也不必说给娘家好吃的,单就看孩子,她让姥姥看,却不叫奶奶照顾,说奶奶看,不放心!
“给您老寇家看大了孩子,却赚了一腚不是,真是狗咬吕洞宾、、、、、、”闵二婶一脸委屈。
“别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再说,咱到了阴曹地府,她对咱俩还是一碗水没端平!”寇大妈指着那碗已经不冒热气的水饺,理直气壮地说,“你碗里的水饺比给俺的多,不信,数数!”
“数数就数数!”闵二婶不甘示弱,用干巴巴的手数着粘到一块的水饺,有的还露出了馅,“1、2、3、、、、、、”
“怎样?没错吧?你17个,俺,15个,你闺女就是拿柿子捡软的捏,欺负老实人,在阳间她给你撑腰,把俺踩到泥里,浸到水里,动不动就要和俺儿子离婚,俺忍气吞声,打掉牙往肚子里咽,屁都不敢放一个;在阴间俺可不怕你,哼!”寇大妈双手叉腰,振振有词、怒不可遏。
“不就两个水饺吗,又不是什么大牛大马、金山银山,用得大惊小怪吗?”闵二婶嘴里嘀咕着,转身洗手。
“俺也不是鸡蛋里找骨头,没事找事,大人不计小人过,你托个梦,告诉你闺女,以后少做这些不靠谱的傻事!走了,别送!”寇大妈说着,屁股一扭,大大咧咧往外走。
嗨,闵二婶回头瞅着寇大妈一扭一扭的水桶腰,挺纳闷:老家伙,葫芦里装的什么药。陡然想起碗里的水饺,一数,少了两个。闵二婶思忖片刻,拔腚出门,愤然大呼:“寇大妈,你这个抠门精,给老娘俺回来!”
——刊登在2016年10月23日《沂南通讯》“阳都文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