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插秧时

阳都老幺

又是一年插秧时

遥远的天空底下，阡陌纵横的田间小路，把大地划成一方方状如棋盘的方格，漠漠水田，白鹭翩翩，时令到了芒种的日子，想起古人的诗句：“翠烟浓处着啼鹃，唤得韶光上柳绵。父老已知农事急，一蓑烟雨辨秧田”。在布谷鸟的鸣唱里，故乡进入双抢季节，抢收抢种的日子。

故乡在鲁南靠近沂河的岸边，春末，田间一条条小沟汊，流动着从蒙山水库下来的流水，滋润着家乡的土地。一畦畦碧绿的秧苗迎风飘拂，麦收过后就到了插秧的时候。

収割过后的麦茬地，先用耕牛或是拖拉机耕过，粑平打上田埂，用于田间蓄水，土地晾晒干透后，放水进去，将田地浸泡通透了，成了一方方明镜似的水田。

把秧苗移栽到大田里，要先拔秧，嫩绿发亮的秧苗像是铺在水田里的绿毯，拔秧苗，要用手捏着秧苗的根部轻轻拔出泥土，在清水里摆摆洗净泥土，用稻草捆扎成一捆捆的，运到水田里去，不会拔秧苗的人捏着秧苗的中间，这样容易伤到秧苗，都笑话他是个雏子，不懂。

插秧是个技术活，当年在生产队里，造就了很多的插秧能手，插秧时，左手拿一把秧苗，用大拇指分出一缕秧苗，同时右手用大拇指，食指和中指结果秧苗，一弯腰顺势插入水中，要横竖成行，深浅相同，插秧能手，插的又快又好，整齐笔直，手把差的人就不行了，插的慢不说他了，还歪歪斜斜，插几棵，直直腰，给秧苗相相面，插一会就腰疼，需要休息一阵，然后重复相同的工序，好不容易插完了一块田，象得了大赦一样，可见插秧是件多么劳累的活。

插秧也有插秧的乐趣，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 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多么深刻的人生哲理和生活的感悟！只有站在水田里忙碌的农人才有最深刻的体会。

杨万里有诗：“田夫抛秧田妇接，小儿拔秧大儿插。笠是兜鍪蓑是甲，雨从头上湿到胛。”插秧季节全家老少上手，田多人少，插秧的活会把人欺下，一个人站在水田里插半天还不见成果，越插越心急，人多，在水田里一字摆开，展开插秧比赛，说笑之间，白茫茫的一块水田，被巧手编织出一方整齐的绿毯。所以插秧季节，乡邻、亲戚之间会互相帮忙，当年家里栽种秧苗时，我都没有离开亲友的帮忙，抢收抢种的季节，都留下了家乡父老忙碌的身影。

岁月匆匆，时光流逝，家乡不种水田的日子，已经有二十多年了，环境的变化，雨水的减少，我们已没有多余的水来种植秧苗，但与秧田有关的那些记忆，始终在记忆里美好的保存着。

田地里放进水来，鱼儿也被放了进来，田间的沟汊都与大渠与沂河相同，随流水来的窜条、鲫鱼一股脑地来凑热闹，在田地水流的出口放上个网兜子，顺流而下的鱼一头钻进网兜里再也出不来，成为我们饭桌上的佳肴，偶尔有条大鱼误入水田，它的厄运便来了，几个人光脚蹚入水中，非把鱼逮住不可，踏乱了刚刚插好的秧苗也在所不惜，生活是天长地久的继续，怎能不珍惜生活的馈赠，人生除了劳累还有很多珍惜的乐趣。

当白茫茫的水田被巧手们编织成一方无边的绿毯，秧田进入了田间管理期间，定时的灌水，秧苗在一天天的拔高，油绿发亮的叶子逼你的眼睛，灌水是件轻松的事，沿着水渠，一家家挨着浇灌，在田埂处会发现一个个的小圆洞有时冒着堆气泡，那是泥鳅的藏身处，总能捉到泥鳅，捉多了，到河沿下方，烧烤泥鳅，用藕叶把清洗干净的泥鳅包裹起来，滚上泥巴放在篝火里烧烤，泥巴烤干，剥开后，雪白的泥鳅肉冒着清香的味道，那是带着田野的芬芳的滋味，让我们吃的满嘴流油，美味至极……

这一路走来，离家乡越来越远，回不去的旧时光，只留在了记忆中，行走在一个个城市间，羁留在一个个工地间，也只是在为了生活而忙碌，生活里已无缘再种秧田，细想今日的忙碌，与多年前在秧田里忙碌劳作，都是一样的目的，只是为生活而已，与理想无关，但生活赐予我们辛苦忙碌的时候，也赋予了人生的精彩回忆和乐趣。

又时一年插秧时，每当看见田间农民赶起水牛拖动犁铧，弯腰插秧的情景，总是勾起记忆里深刻和难忘的插秧生活。

而今日行走在江南的山水之间，看江南的农家，也在耕耘打田，弯腰插秧，不禁扼叹，人生在世原本就是来一场忙碌的旅程，做何种工作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能在忙碌的日子里在艰辛的劳作中，品尝生活的乐趣，让人生有一份可以回忆的美好……

又时一年插秧时，会想起与秧田共舞的日子里，在月夜鸣蝉，蛙声应和的季节，与家乡父兄在田间地头，期盼一个风调雨顺，丰年在望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