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故事《家有老顽童》
本帖最后由 沂蒙山小调 于 2024-1-24 06:05 编辑家有老顽童
十里八村的，都知道乔老头是个老顽童。这也难怪，快七十岁的人了，好像没长脑子，整天就像个小孩子一样地调皮捣蛋，还不知什么时候，做出让人哭笑不得的事儿来。 乔老头儿女一大堆，都已成家立业，对他也算孝顺，可他就愿意蹲在大儿子家里熬日头，这下可就来了大儿媳妇卢小妹的活了。好在卢小妹心眼儿好使，也很勤快，又想得开，觉得老人这是脑子里出了点儿毛病，就把公公爹当儿子养起来吧！ 要说乔老头没长脑子，也不完全正确，因为他不仅会下当地那种土棋，而且水平还可以，可人家都知道他的脾性，没有愿意跟他下的。乔老头觉得卢小妹对他不错，就跟在卢小妹后边粘粘乎乎的，非要跟卢小妹下不可。卢小妹看到公公的着急样子，真是于心不忍，就是再忙，也不能不答应啊！她就用粉笔先划个棋盘，再找来石子和树枝当棋子，翁媳俩就你来我往地下上了。乔老头那里是卢小妹的对手，下几盘输几盘，越输就越想下，弄得卢小妹急着去干活，也没办法脱身。无奈之中，她故意让给了公公两盘，恣得个乔老头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从心里往外喜，这才罢休。 这个头一开不要紧，乔老头就缠上了卢小妹。两天下来，卢小妹寻思开了，不能天天这样，光这样的话，那活就不用干了。她思来想去，想了一个办法，好让公公爹不要再有事没事地缠着她下棋。 这天吃过早饭，刚一划上棋盘，卢小妹就对着公公说：“爹哎，今天咱爷俩下棋，得有个说法，要是谁输了，谁就喝一茶碗水，中间还不能去解手。”乔老头一听不知是个坎，连忙回答说：“怎么都行，只要下棋就行，我就不信下不过你。” 翁媳俩坐在桌前，你投一块小石子，我按一截小树枝，不一会儿功夫，乔老头就输了，卢小妹一指茶碗，笑着说：“爹，喝水。”乔老头不服气地说：“喝就喝，不就是一碗水嘛!”喝完水后，接着再下第二盘，时候不大，乔老头又输了，这次没用卢小妹提醒，乔老头端起茶碗，一仰脖喝了下去。第三盘又开始了，乔老头打起精神，小心投子，还悔了一步棋，没想到还是输了，卢小妹敲了敲棋盘说：“爹，该喝水了。”乔老头一翻白眼说：“我就不信猫吃姜，再下。”说着把茶水分成两口喝了下去。就这样下到第五盘，乔老头喝了五碗水，虽说这茶碗比饭碗小点儿，可五碗水的数量，也不算少了，加上年纪大了，他顿时来了尿意，可一想到不能解手，只好坐在那里搓揉屁股。 卢小妹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是为了改改公公的毛病，就装作没看见，又催着下起棋来。等下到第六盘时，乔老头再也憋不住了，两手抱着肚子，弓着腰就往茅房里跑，乔小妹却故意地大声喊着：“不行不行，不下不行！”谁知乔老头刚迈出堂屋门口，只觉大腿一热，小便全撒到裤裆里了。 乔老头楞在那里，小便顺着裤腿，“沥沥拉拉”地流了一大滩，裤子和鞋袜都弄湿了。看来卢小妹早有准备，她一边吩咐公公脱下裤子和鞋袜，一边端过一盆清水，为公公擦洗起来。说也奇怪，翁媳俩就好像当妈的给儿子换尿布，当爹的守着闺女解手一样，谁也没有不好意思，反而很自然的样子。 卢小妹把公公扶到屋里坐下，一边找出裤子和鞋袜给换上，一边过意不去地问：“爹，还下不下棋了？”乔老头连连摇着头说：“不下了，不下了，下棋还得喝水，撑得怪难受的。”卢小妹“扑哧”一笑说：“等有空的时候下两盘，就不用喝水了。” 给公公收拾干净以后，卢小妹转身要去洗刷换下的裤子和鞋袜，却发现把自己的花裤子给公公穿上了，肯定是刚才忙忙火火地没注意，这一下子把个卢小妹惹得哈哈大笑起来，把腰都笑弯了：“哈哈哈，公公和儿媳妇穿一条裤子，哈哈哈，公公和儿媳妇穿一条裤子。”直到笑出了眼泪。乔老头愣了楞，知道自己穿错裤子后，一点儿也没在乎，反而用手拽了拽裤腿，正儿八经地说：“这比穿自己的裤子，好看多了。” 话音刚落，乔老头忽然想起一件事来，今天是邻村逢集的日子，那可是他下冰雹也砸不去的大事，他连忙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得快点去赶集，再不走就晚了。”卢小妹拉住公公说：“等一下，等一下，等我把裤子给你换上。”乔老头摆着手说：“不用了，不用了，裤子怪好看的。”卢小妹一看也是，花花绿绿的，还挺鲜亮呢！时下的小青年，不也兴穿花衣裳吗？只要老人愿意就行，就没在坚持，放走了乔老头。 乔老头走上大路，来了好心情，他蹦跳着两只脚，甩着两只胳膊，放开喉咙唱了起来：“鞋儿破，帽儿破，身上的袈裟破――你笑我，他笑我，一把儿扇儿破――”这时从后边赶过来一个年轻的，大声地问乔老头：“大爷，你怎么把俺嫂子的花裤子穿出来了？”乔老头大大方方地说：“怎么，光兴你们穿花衣裳，就不兴我洋气洋气？” 到了集巿，乔老头直奔几个老哥们的集合地点。原来这几个老哥们，有件事嘴上不说，可心里都明白：他们来赶集，不是来买什么卖什么，就是来互相见见面，啦啦呱，谁要是不来，那就说明谁离开了人世，或是得了大病，人都盼望好好地活着，所以只要能走动，那是一定得来的。 几个老头儿围成一圈，正轮着戴一个老哥的新帽子。他们谁戴帽子时就看谁，戴了一圈后，又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露出了天真的笑容，好像又回到了孩提时代。这时忽然飞来一只鸽子落在地上，“咕咕咕咕”地叫着找食儿吃，几个老头儿想去捉它，鸽子却“扑楞”一下飞走了，还在他们头顶上转了一圈。 乔老头赶集回到家，坐在那里半天没说话，好像有什么心事，乔小妹问他，他也不说，卢小妹急了，脱口而出道：“爹，你要是再不说，我就再也不和你下棋了。”乔老头这才翻了翻眼皮说：“我想学飞。”卢小妹顿时瞪大了眼睛：“什么？学飞，你怎么学飞？”乔老头认真地说：“对！学飞，就像鸽子那样在天上飞。”接着吩咐卢小妹，“你把咱家的簸箕找出来，再去老二家要一把，我有办法。”卢小妹听了，笑也不是，哭也不是，不知公公爹又动了哪根筋。 也是卢小妹感到好奇，想看看公公怎么学飞，正好今天不忙，就算是陪着公公爹玩一玩吧。她找出了自己家的簸箕，又去小叔子家找来一把簸箕，递给了公公。这时只见乔老头站起身来，伸开一只胳膊，把一个簸箕夹在腋下，又伸开另一只胳膊，夹住另一个簸箕，两只手分别握住簸箕前沿，上上下下地忽闪了起来，嘴里还“咕咕咕咕”地叫着，忽闪了几下后，人却站在原地没动，卢小妹看明白了，不由得被逗笑了：“爹哟，你怎么光动翅膀，身子不离地呀？”乔老头一听也是，怎么飞不起来呢？他皱了一会儿眉头，来了主意。 乔老头放下簸箕，搬来一把梯子安在院墙上，然后抱起簸箕，爬上了墙头。他站在墙头上，重新夹好簸箕，然后两只胳膊又忽闪了起来，嘴里又“咕咕咕咕”地叫了起来。卢小妹心里猛地一紧，就想公公千万别往下跳……谁知刚想叫停，乔老头却猛地忽闪了一下簸箕，向墙外跳去，只听见“扑通”一声，接着传来了“哎哟哎哟”的声音。卢小妹大吃一惊，拔腿向门外跑去，一出大门，只见公公爹趴在地上，身下压着两个簸箕，嘴里叫唤不止。卢小妹赶忙上前要扶起公公，乔老头却用手摸着胸膛，不停地喊疼。卢小妹赶紧让邻居把丈夫叫了回来，又叫来乡医看了看，乡医看后说没有大碍，是皮肉伤，休息几天就会好的，两口子这才放下心来。 乔老头躺了三天，开始下床走路了，只是胸膛还隐隐约约地有点儿疼，他的心里又开始活动了：既然学不成飞，那该干什么呢，想来想去，忽然想到了电视中的济公活佛，又从济公活佛想到了神仙，对呀，修炼神仙呀！等修成神仙，想玩什么就玩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还能呼风唤雨，腾云驾雾，这个腾云驾雾，不也是飞吗？乔老头想到这里，“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 吃过中午饭后，乔老头对卢小妹说：“我想修炼神仙，不用吃喝拉撒睡，你们谁也不要管我。”说完回到自己的屋里，从里边闩上门，躺在了床上。卢小妹只当是公公爹像小孩儿过家家那样，玩过就没事儿了，也没放在心上，可等到吃晚饭的时候，却怎么也叫不开公公的门了。丈夫也过来了，叫了半天，乔老头只回了一句话：“我要修炼了，都离我远点儿！” 卢小妹这才意识到，公公不是小孩儿过家家，是动真格的了。她和丈夫商议着，一晚上不吃不喝，也没什么大碍，不要硬逼着老爷子起来吃饭了。 第二天一大早，卢小妹和丈夫又过来叫人，乔老头还是不开门。卢小妹一想，让丈夫把兄弟姐妹们都叫来，或许能叫开门。快到中午了，兄弟姐妹们都陆续赶了过来，乔老头耳不聋眼不花的，听到门外来了不少人，知道儿女们都来了，大声发话道：“谁要是敢拨门，我就上吊，上吊的绳子我都准备好了。”老爷子是会说到做到的，兄弟姐妹们大眼瞪小眼，谁也不敢拨门，只好再等等了。 这一等就是第四天了，乡下有个说法，七天不吃不喝，是要死人的，可不管兄弟姐妹们站在门外怎么叫爹，屋里却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几个人也不管老爷子上吊不上吊了，找来工具，手忙脚乱地把门打开了。他们进门一看，只见老爷子直挺挺地躺在床上，叫无回声，晃不动弹，卢小妹跪到床前，用手试了试鼻子，还能喘气，她嘴里叫着爹，手掌轻轻地拍了拍公公的胸膛，看到公公费力地把一只手放在肚子上，就再也不动了。卢小妹马上明白了，老爷子这是连渴带饿，晕过去了。她连忙爬起身来，去端来一碗水，扒开嘴巴，用匙子一勺一勺地喂了进去，又去熬了碗小米粥，也是一勺一勺地喂了进去。时候不大，乔老头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嘴唇一动，冒出一句话来：“可饿死我了！”又让人扶着坐了起来，兄弟姐妹们这才放下心来。卢小妹两行眼泪“唰”就下来了，哽咽着说：“爹呀，俺那个好爹呀，你说你修得个什么仙呀！” 就这样忙忙碌碌的，二十年过去了。乔老头这就九十岁了，还活得好好的，也快七十岁的卢小妹，有时故意逗公公说：“爹哎，你怎么不去修仙了，当神仙多么自由自在啊！”乔老头却撇了撇嘴角，一板正经地说：“俺这会儿什么也难为不着，神仙还能怎么样呢？” 如今，卢小妹也是老年人了，一看到老爷子坐在那里，就觉得自己还年轻，就觉得心中很有底气，这日子也就有了奔头了。
就不发简介了。 杨坡那地方的事儿 本帖最后由 沂蒙山小调 于 2024-1-24 06:07 编辑
这个儿媳千里挑一，把老顽童公公当儿子养了起来，真是难得。 本帖最后由 沂蒙山小调 于 2024-1-17 16:00 编辑
老顽童其实有点儿脑萎缩，那时候不知道，也真难为卢小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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