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花姐弟
弯弯曲曲的山路上,春花春福姐弟俩,用木排车拉着姥爷,去蒙河乡卫生院看病。春雨潇潇,远山近水朦胧在一片烟雾之中,姐弟俩走路很急,春花脸上冒着细细的汗珠,和雨水混合在一起,湿了前额的头发,紧紧地贴在脸上,春花心里焦急万分,姥爷病了好几天了,一直瞒着小姐弟俩,今早在村卫生室里一量体温,发高烧,小医生说去乡院看看吧!病的怪厉害。春花在木排车上放了床被子,让姥爷躺上去,在上面盖块塑料布,和春福一起拉着向乡院奔。乡院离高家石梁二十多里,春福刚过十岁生日,与其说是在帮姐姐拉车,还不如是车在拽着他走,姐弟俩艰难地向前走。梁丹红高三还未上完,就不愿上学了,磨着老爷子给买了辆二手面包,偷偷搞客运,碰上个下雨天,出门的人少,天色渐晚收工回家。拐过大垭口,有人在前方拉木车艰难爬行,近了丹红发现是一个村的春花姐弟俩,问明了情况,丹红把车掉过车头,停在春花的身边。“天黑了,你们这样子,等到医院里还不半夜了?上俺车,俺把高爷爷送乡院去……”“那木排车咋办呢?”春福舍不得丢下车子,这可是家里*一的交通工具啊!“把木排车拴在路边的树上,人家知道不是丢的,没有人来捡的,小鬼头……”面包车就是快,很快就到乡院里,春花给姥爷开完病,住上院已经晚上八点多了。春福一直嚷嚷着饿了。丹红对春花说:“俺带春福找地方吃饭,给你和姥爷捎点饭来。”夜雨没有停的意思,丹红开车带着春福,在街上转了一圈,买了点吃的,在东围子街口的小饭馆炒了两个菜,一块给春花和姥爷煮了份面条,两人吃饱后回到医院。丹红说:“春花,和你姥爷吃饭吧,多喝点水,下午淋了雨水,别感冒了。”“谢谢你啊!丹红哥!”全身冰凉的春花此时,感觉一股暖流用上心头。“别这么说,都一个村的,俺把春福带回家,今夜跟俺睡好了,木排车俺想法给拉回村里,姥爷出院时俺来给接回家……”春福不愿和丹红回家,要在医院和姐姐轮流陪姥爷,丹红想了想也对,就把自己的夹克服留给了春福,留做夜里御寒。看着丹红的车子开远,春花摸弄了一下眼角的泪水,这个十七岁的姑娘,这才感到是如此的疲惫和落寞,幸亏丹红哥今天的相助。春花的爹王昌龄,因丈人家无儿,就住在丈人家,算是半拉子上门女婿,夫妻倒也恩爱,一女一儿,但在春福出生后,妻子得了神经病,在麦收季节走失了,寻找了大半年,一直没有消息,或许被人贩子拐走了,或许已经死了。两年后王昌龄带着俩孩子要走,丈人高云成死活不同意,最后王昌龄离开了石梁村,任凭婚娶,不用负担孩子的抚养费,从此王昌龄再也没回过石梁村。世间人都很忙碌,也许人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去做。山里的蜜桃熟了,王昌龄和老婆玉娟,带着儿子金锁开车进山收购蜜桃,在临沂玉娟开了家水果超市,这原是她和前任丈夫一起开的,前任车祸死后,玉娟遇到了来临沂的王昌龄,王昌龄正值失意落魄,得到了玉娟的温暖,发誓把玉娟的两个儿子金锁当做自己亲生的儿子对待。山里的蜜桃质优价廉,车很快就装满了,夫妻俩早饭都没吃就往回赶,在沂河桥头有个小小的自发的早市,卖的都是一些时令鲜货,当下正值知了猴上市,知了猴那都是夜间农人,在知了猴出窝爬树时摸到的,一晚上也就摸那么几十个,卖的很贵。金锁眼尖看见桥头上许多在卖知了猴的,嚷嚷着买知了猴吃。一家三口下车,玉娟走到一个十来岁小男孩的跟前,小男孩的塑料桶里约摸有八十来个知了猴。“哎!这都是你晚上摸的呀?”玉娟问他“嗯!摸到半夜呢!你看夜晚上,俺胳膊都被树棵棵子划破了呢!”小男孩声音低低的说。王昌龄和金城也围过来。男孩抬起头,忽闪着明亮的两个大眼睛说:“你们买了它吧,俺家里还有事呢!”王昌龄望着男孩忽闪的眼睛,心里一愣,这眼睛如此的清澈和明亮……“你们要知了猴吗?”男孩再一次央求他们买。“要!年纪这么小,就这么勤快,知道挣钱,小伙子不错,俺们都要了……明天俺还走这里,你摸了知了猴给俺留着……”玉娟说。“好嘞!”男孩高兴地说:“明天俺还在这里,俺给您留着……”看着远去的男孩,王昌龄张了张嘴,他犹豫地想问问男孩家哪里的,可他没有张开嘴。今天是个大丰收,在桥头卖掉知了猴后,春福提着塑料桶,买了一斤油条,油条姥爷的最爱,每次和姥爷赶集,爷俩都买斤油条吃,那香气真好,终于到了也能为姥爷买油条的时候了。第二天,春福摸的知了猴更多,早早地来到桥头,很多人要买,他都拒绝了,他在等昨日的那一家三口,早市人快散了,也没有等到昨天的那人……暑假快结束了,春花和姥爷从砖厂里结工回家了,爷俩在砖厂里干杂活,挣的钱足够春花上高三,春福上初一的费用了。姥爷把钱分给春福,春福却从口袋里掏出五、六百块钱递给爷爷。“春福你咋弄的这么多钱?”姥爷不解地问。“俺也挣钱了,俺摸知了猴赚的,帮丹红哥收蜜桃,俺也挣了好几百呢!”“哦!俺春福也挣钱了……”姥爷没再说话,慢慢走回自己的里屋,躺了一下午,他后悔了,当初要是让王昌龄把这孩子带走,或许春福过的会更好。“春福,能帮丹红哥就帮,可别再要丹红哥的钱啊!你别想着咋挣钱,有俺和姥爷呢,以后的事俺会有办法的,过几天丹红哥娶媳妇,给丹红哥份喜钱……”在乡里上初中了,春福发现学校后面是一个加工糕点和酱菜的小厂子,平时很忙,来这里打工的人很多。快到八月十五了,丹红给山里旺超市拉糕点,在糕点厂了里,发现在刷罐头瓶的春福,罐头瓶是用来装酱菜的瓶子,刷洗一个一分钱。“丹红哥,你千万别告诉俺姥爷和俺姐姐啊!”春福央求丹红不要把这个秘密给泄漏出去。丹红拉着春福的手,春福的小手被水泡得泛白,冰凉凉的。“春福,你咋这样呢,会耽搁你学习的,也挣不了几个钱,让你姥爷知道了,你姥爷会担心你的……”“俺到哪里学习都是第一名,这家老板也问了俺,不会影响俺学习的,丹红哥你千万别给说出去……”这秘密梁丹红一直搁在心里,见了春福姥爷,几次都忍住了,星期天春花从学校里回家,丹红把这个秘密忍不住说了出来。春花的衣服上沾了些面粉,不知干啥弄的。“春花!你是不是也在打工啊?”丹红看着春花的样子,一点也不象学生的样子,忍不住追问。春花犹豫一会说:“今夏天学校开学后,俺就没有去,俺老师知道俺家的情况,给找了个在面粉厂的活……姥爷真的是老了,干不动活了,俺必须担起这个家!”姐弟俩的秘密一个也没有隐瞒住,姥爷知道后大发雷霆,春花的事已成定局,春福的事必须老老实实地学习,再不能三心二意了。四姥娘来聊天,笑着说:“春花,姥娘给你找个对象吧,也好帮着你操持这个家,说说有啥条件?”春花羞怯地说:“没有啥条件,但必须给姥爷养老送终,只要答应这条就行。”老付家的二小子德明,四姥娘去一说就成,乡里乡亲的知根知底,两家都没啥意见,年底置办了些嫁妆,高高兴兴地把婚事给办了。正月十六是德明爹的生日,春花一早忙里忙外,在厨房里精心做着每一个菜,争取做个好媳妇。一家人那么多,都在堂屋里说笑,锅屋里仿佛雇了个免费的厨师。春花一阵委屈上来,在厨房里落泪,阳光暖暖地照着,春花却感到异常的寒冷。“春花,你还不吃饭啊!俺都吃完了……”德明在喊春花吃饭。春花手里挎着一个小包,来到堂屋里,一屋子懒洋洋的众人和一地狼藉。春花微微一笑对德明说:“你们忙吧!俺要回娘家,看俺姥爷了!”说罢扬长而去。丹红开着车,一家三口子走丈人回家,路过石梁村家后的杨树林,看见春花在杨树下哭泣。“春花,怎么了?”丹红下车想问问情况。春花只是狠狠地摇摇头,跑走了。一股莫名的忧伤和担心爬上丹红的心头。丹红借了钱和朋友买了辆车,在城里跑出租车,朋友驾驶技术不好,夜里跑将军崮子回来的时候,把车开到崮子山下,车毁人亡,丹红为了平息此事,花了二十多万块钱。丹红老婆知道后,和丹红闹离婚,丹红舍不得女儿燕子。“只要留下燕子,俺什么事都答应你!”丹红对老婆说。丹红爹和娘知道后,十分生气,也无可奈何,这个小枝子劈下来的儿媳妇,小材小料,咋就不值个二十万?出来这么点事就扎翅子要飞?老头子生气归生气,喝壶酒,壮壮胆,东凑西借了一笔钱,给丹红又买了辆车,一定要东山再起,别让人家看呵呵笑。又到了麦收季节,联合收割机在地里奔跑,春花骑着三轮车,拖着有身孕的身子,把婆家的麦子收了,拉回家晾在平房上,告诉德明要勤翻晒,自己回娘家收麦。午后从石梁山后升起了一片黑云,迅速弥漫天空,一阵暴雨洒下,春花淋了个落汤鸡,把刚收下的麦子,狼狈地拉家里,堆放到过道里,等天气转晴后再处理。春花被雨淋了,全身骨节酸痛,到卫生室那了点感冒药,回家想休息。刚走进自家的胡同,就听见婆婆在房顶上发牢骚。“谁家的媳妇这样啊?麦收季节到哪里疯去了,收回来的麦子不管,全被雨淋了,不知道被冲走了多少……”原来春花告诉德明要勤翻晒麦子,德明中午喝多了酒,现在还在睡觉呢!布谷鸟在天空飞过,暴雨过后,家家忙着收麦子,种玉米,石梁村传出了个大消息,迅速传遍全村,老付家的二儿媳妇春花,收麦子累的流产了,婆婆和男人还在家里大骂呢!四姥娘心里不是味,是自己害了这丫头,当初咋就瞎了眼,给挑了这家人呢?来到德明家,看看情况,也给春花壮壮腰,春花在收拾衣物准备和德明离婚。“妮来,能将就,就将就一下吧,德明也说了以后要改……”春花从怀里掏出一瓶农药:“四姥娘,你不要劝俺,也不要拦俺,谁拦俺,俺就把这毒药喝了,就是谁逼死俺的……”一街来劝和的乡邻见状,纷纷离开,老付家对这个儿媳妇确实不地道,这样的好儿媳,没命担啊!一些与生俱来的磨难,不经历,似乎永远甩不掉,经历婚变波折,春花想明白了,依靠别人来担当家庭的重担,是多么的可笑,她放弃了再嫁,一定要等到春福长大结婚后再考虑自己的事。在乡里,亲戚家的包子铺要转让,春花想办法给拿了下来,把姥爷一起接到乡里,用心经营着包子铺,几年下来,渐渐红火。每天丹红都要开车路过包子铺,帮春花忙乎一阵,这包子铺确实缺少个店小二。来买包子的一个大婶说:“你们两口子太会挣钱了,又开包子铺,又开出租,这日子还不过的腾腾的。”春花羞涩的说:“大婶别瞎说,没有的事!”“丹红哥,你不要这样了,俺自己能干。”“没事,没啥原因,俺就是想让包子卖的快一点,你能早点回家歇歇……”春福高中毕业了,在春花的包子铺帮忙。闲时,春福问:“丹红哥,你咋没问问,俺姐啥时把你这店小二,提升到大堂经理呢?”“你姐在等着你的批准呢,等你大学毕业了,工作后,娶媳妇后……”春福的发小立福,在酒店开升学宴席,春福在帮着忙前忙后,乡邻们祝福立福金榜题名的话连绵不断。四姥爷逮住春福问:“春福啊,你考的咋样啊!咱也一直盼着你的喜酒啊!”“四爷爷,你放心,春福哥的喜酒您老一定喝到,春福哥一般的大学,都不喜去上。”立福替春福回答。春福犹豫了一会,腼腆地说:“四姥爷俺已经被北大录取了,今天俺就借着俺立福兄弟的酒席敬您一杯,谢谢这么多年的帮助……一席话惊呆了乡邻,这姐弟俩终于熬了出来……北大学子要去报到了,蒙河岸边,丹红和春福坐在大柳树下,蒙河弯弯曲曲地流向远方,春福考上了大学,丹红高兴地比自己考上了还高兴,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关注着春花一家三口的事,悲欢着这一家人的悲欢,祝福的话已经不必要说。春福把脸转向丹红:“丹红哥,俺批准你了!”“批准啥了?”“俺家的大堂经理啊!”春福真诚的说:“丹红哥,你去说嘛!你找人去说嘛!”春福想在走时能促成这个好事,他不想姐姐为这个家再牺牲过多的青春,让丹红哥继续等待下去,岁月的风雨已经见证了,太多的不幸和人世间的冷暖,一切还要继续。王昌龄和妻子去北京旅游,在临沂火车站候车室里,遇到老朋友华连壮送女儿花朵去北京上大学,两家人拉的甚欢。花朵跟一个高高个子的男孩也拉的火热。检票时,花朵把男孩介绍给老爸。“俺同学,蒙河乡的王春福,俺学校*一考上北大的一位,爸妈早逝,姥爷养大的,很励志的男生啊!”王昌龄惊讶地望去,男孩一张白净的脸上,忽闪着一双明亮清澈的双眼。“蒙河乡?你那庄的啊?”王昌龄忍不住脱口而出。“高家石梁村的!”男孩微笑着说完,检票后向站台走去。王昌龄的心窝上忽地象压上了块千斤大石头,脑子里一片空白……去北京的列车开动了,明白过来的王昌龄满列车地找王春福,一节节的车厢找,从头找到尾,从尾找到头,都没有王春福的影子,这人仿佛从来就没有过一样……放寒假后,春福没有急着回家,打份小工,年底时再回家,赚点钱,给家里买点礼物。姐姐打来电话说:“腊月二十七是姥爷的七十六大寿,以前一直没给姥爷做过生日,今年咱是不是给姥爷做回生日?”“好啊!那俺二十六日一定到家……”年底,家家户户忙年,迎接春节,春福下午回到石梁村,惊讶地发现家里的大门小门都被油漆新刷过,还贴着大红的喜字,天哪,自己还没媳妇来,这是谁要结婚啊?姥爷把春福拉倒一边,絮絮叨叨一阵子,春福终于明白了,明天是姥爷的七十六岁生日,大伙也想把丹红和春花的婚事一块办了,蒙河乡的风俗,娶媳妇要把家里的大门小门统统油漆一遍,贴红双喜字,丹红把两家的门都刷了,都贴了喜字,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经把这里当做了自己的家。姐姐的婚姻大事得到了解决,姥爷的生活也后顾无忧,春福从此一心在外求学,幸福原本就这么简单,走过的路和吃过的苦,回头看看,都云淡风轻。春福经过一年多的努力,一篇关于天体物理方面的论文在国外权威杂志上发表了,同学们嚷着庆祝一番,天知道,这个来自沂蒙山区的农家青年,是如何闯进这一高深领域的。聚餐归来,初冬的京都夜色辉煌,春福仰头望去,辉煌的灯火蔓延到无边的夜空里了,同天上的星河连接在了一起,灿烂地无边无际……“春福!春福!明天你抓紧回来一趟,你姐姐出事了,在去中心小学接燕子放学时,被车撞了……”丹红在电话里哭着告诉春福。“严重吗?严重吗?”春福着急地问。“俺不知道,俺不知道!俺不知道……”丹红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燕子在中心小学上一年级,春花有了身孕后,丹红把包子铺关了,让春花在家里休息,丹红自己开出租车挣钱。下午丹红拉了外地客户,要天黑后才能回来,打电话让春花去学校接燕子回家。在回家的路上,春花被大卡车撞路边的沟里了……燕子没事,春花的前胸被撞的稀烂,她醒来时,对抢救的大夫说:“快!剖腹产,九个月了,他还能活……”丹红的爹娘,兄弟姐妹全跑医院里了,丹红疯狂地喊着:“大夫!大夫!保大啊!保大!一定保大!”大夫沉默了一下说:“病人胸脏坏的很严重,对不起!只能保小了,再晚点,一个不保!”春花再次醒来后,大夫对丹红说:“问问她有啥心愿未了……”丹红娘抱着刚出生的孩子,让春花看了一会,母子俩能见上一面。这个夜晚在老梁家来说,是最残酷,最伤心的一个夜晚,一家人在医院里哭的死去活来。春花想见一下姥爷,丹红已经彻底崩溃了,丹红的弟弟梁丹华,看见丹红的样子,就自己开车回村里去接春花姥爷了。全村的人都知道春花出事了,就瞒着老爷子。半夜了还不回家,到底因为啥呢?老爷子非常纳闷。丹华来接他去医院,老爷子心里想坏了坏了,真出事了。“是谁呀?利害吗?春花啊还是丹红?”“姥爷你别急啊!是俺嫂子被车撞了一下,咱去看看……”丹华驾驶着车辆,眼泪纷飞,紧紧握着方向盘,向医院里飞奔。下车后,老爷子铆足了劲,薅着丹华的胳膊,一步也没有拉下地向病房里奔去。“俺妮没事吧?俺妮没事吧?俺妮是睡着了啊!这就醒了啊!”病房里老爷子一遍一遍地问。没有人回答他,春花艰难地睁开眼睛,望着众人是满眼的不舍,苦瓜不到甜啊,到甜就落蒂!在她身上得到了最真实的验证,只是太匆匆!太匆匆啊!丹华扶着姥爷走出病房,在走廊里缓缓地走,老爷子的两腿突然没了力气,两腿交叉着弯下来,弯下去,再也无法行走,缓缓地倒在地上。春福从泰安火车站下了火车,租车直奔县医院,下午一点的时候终于到了病房,春花已经没有了气息,他嗷地一声扑上去,瘫做一堆。下午,石梁村的人们陆续往家赶,丹红和春福留在最后,处理事情,他们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坚强,人生在世如何去埋怨命运的不公,都不重要,都太无力,珍惜相拥的时光吧!兄弟俩一前一后走在县院的院子里,医院里人来人往,人们都在上演着自己的故事。“哎!小伙子等一下!等一下!”背后有人在喊。丹红和春福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在看着他们。“俺也是来给家属看病的,在你家病房的楼上,你们的事俺都看见了,俺也非常伤心,俺是王家峪子的,俺叫王昌鹤,王昌龄是俺哥哥……”丹红和春福转身要走,春福的生命里从来没有过这些人。王昌鹤赶紧上前拦住:“俺没有别的意思,这事俺也非常难过,但有些事俺想应该告诉你们,俺哥,那个王昌龄就在病房里,昨天他知道春花的事后,就一直在春花病房的走廊里待着,俺知道你们一定,一直是恨他的,当年不管天大的理由,不应该抛下你们姐弟俩,这辈子他也不奢望能得到原谅,在临死前他也见过你们姐弟俩了,应该无憾了……”在王昌鹤的解释中,春福了解到,这几年王昌龄迷上了网上融资,把所有的家当全投在融资平台上,崩盘后被老婆孩子撵了出来,因为无药治病,糖尿病并发症发作,在世的日子也不多了,而此时老天爷让他们相遇,是玩笑吗?丹红和春福默默无语,两人的心都已支离破碎,天上下小雨了,三个人就这么站着。很久,春福抬手抹去脸上晶莹的水珠,找了一个方向向前走。“你去哪儿啊?”丹红在后面问。春福不说话,丹红就紧紧地跟在后面,王昌鹤也跟在后面,他们就这样穿过细细的雨雾,穿过拥挤忙碌的人群,一直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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